
我叫王美娟鼎信天下,今年52岁。三天前,高考放榜,侄子小刚以全市前十的成绩被清华大学录取。电话里,报喜的老师声音激动得发颤。我握着话筒,手一直在抖,眼泪止不住地流,比当年自己儿子考上大学还要高兴。
这三年,小刚就住在我家。三年前,我哥嫂从农村老家来,愁容满面,说小刚成绩好,但县里高中教学水平有限,孩子想考个好大学,只能来市里借读。他们没钱也没地方让他住,求我帮帮忙,让孩子在我家借住到高考结束。我瞧着瘦瘦小小、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小刚,心里一酸,二话没说就答应了。当时哥嫂千恩万谢,说我是他们家的大恩人。
我是真把他当自己儿子待。三年来,一日三餐,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的;买牛奶水果,总是先紧着他;他学习到多晚,我就陪到多晚,给他热牛奶、削水果。我亲儿子小斌还吃过醋,说:“妈,到底谁是你亲生的?我高考那会儿你可没这么上心。”我总回他:“你弟离家在外,我们不疼他谁疼他?”
喜讯带来的欢腾劲儿没过几天,我心里却慢慢有点不是滋味。
哥嫂打来电话,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扬眉吐气,翻来覆去就是“我家小刚真争气”“我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”,对于我三年的付出,只有轻飘飘的一句“多谢他姑照顾了”。好像我所有的辛苦,只是这一句客套话的注脚。
展开剩余78%小刚自己也忙起来,和同学聚会,筹备谢师宴,准备大学的事情。饭桌上越来越少见他的身影,有时做了他爱吃的菜,他也只是匆匆扒拉几口就回屋。我心里空落落的,像精心养了一盆花,它终于绚烂绽放,赏花的人却不是我。
夜里睡不着,我跟儿子小斌念叨:“妈这三年,花了多少心血,多少money,你都是看到的。怎么感觉……考上了,就跟咱没关系了似的?”小斌叹了口气劝我:“妈,您当初帮他,图的是人家回报吗?您不就是图个心里痛快,图个亲情吗?”
话是这么说,可我心里那根刺,越扎越深。
真正让我心凉的,是那天下午。我路过他房门口,无意中听见他给他妈打电话:“……嗯,知道了妈。等去了北京我就住校,不麻烦姑姑了……”
“麻烦”这两个字,像根针,一下子扎进了我心里。原来我所有的好,在他那里,最终归结为两个字——“麻烦”。
家里为小刚办了庆功宴。席间,哥嫂满面红光,挨桌敬酒,接受着亲戚们的恭维,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们一手造就的。有老亲戚拉着我的手说:“美娟,你是功臣,辛苦了!”我嫂子在一旁笑着接话:“是啊,小刚自己也真是争气!”一句话,又把功劳轻轻巧巧地拨了回去。我看着热闹的宴席,感觉自己像个外人,只能努力挤出笑容,脸都僵了。
宴席散了鼎信天下,小刚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提前去北京看看。我帮他整理衣服,心情低到了谷底。三年的付出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过,委屈得鼻子发酸。
他忽然抬起头,看着我:“姑姑,你这几天是不是太累了?脸色不好。”
这一问,一下子戳破了我强撑的平静。我眼泪差点掉下来,赶紧别过脸,声音有点哽咽:“小刚,这三年,姑姑对你怎么样?”
他明显愣住了,张了张嘴,半天才小声说:“姑姑,你对我很好。”
“那……你就没什么想对姑姑说的吗?”我看着他,期待能听到一点真心话。
小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,他看着我眼中的泪,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。突然,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猛地转身跑回房间,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一个厚厚的旧笔记本和一个折角的存折,塞到我手里。
我疑惑地打开笔记本,只翻了一页,就彻底惊呆了。
本子上,密密麻麻、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从我给他花的第一笔钱开始,所有的账目。
“9月5日,姑姑给买运动鞋,360元。”
“10月-12月,数学补习费,1200元。”
“2月3日,姑姑给买羽绒服,480元。”
……
甚至还有“买苹果一袋,15元”、“早餐牛奶,3元”……
每一笔后面,都跟着三个字——“欠姑姑”。
我的手颤抖着打开那张存折,里面是他三年来省下的生活费、奖学金,零零总总,存下了一个惊人的数字,几乎接近笔记本后面他核算的那个总额!
“姑姑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笨拙地解释,“我……我都记着呢。我不敢说谢谢……我觉得‘谢谢’太轻了,配不上您的好。我就想,等我去了清华,等我毕业挣钱了,我要十倍百倍地还您,好好孝敬您……我怕现在说多了,像光耍嘴皮子骗您一样……我怕还不起,让您觉得这好心白费了……”
那一刻,我积攒的所有委屈和失落,被这番话击得粉碎。
我一把抱住这个傻得让人心疼的孩子,眼泪决堤而出。原来,他不是不懂感恩,他是把这份天大的恩情,化作了一座沉甸甸的山,用他最笨拙、最真诚的方式,默默地背在了身上。
“傻孩子!傻孩子!”我哭着,又笑着,当着他的面,把那个笔记本一撕两半,“姑姑帮你,从来就没想过要你还!这不是债!亲情不是债!你出息了,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!”
那一刻,我才真正读懂了亲戚之间的关系。
它不像我想的那样非黑即白,不是付出了就立刻会有甜言蜜语的回报。它掺杂着自尊、窘迫、害怕辜负和最深沉的承诺。有的感激,沉默如山,却重于千钧。它需要时间,需要等待,更需要一份跨越代沟和理解偏差的懂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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